父亲有本磨得发光的老式硬壳笔记本,纸张微微泛黄,边角轻微翻卷,却始终是他记账的“专属工具”:小到人情往来,大到家中房屋建设的大额开支,每一笔都有清晰记录。
父亲是那个年代村里为数不多的高中生,性子老实本分,从不占别人便宜。“账要算清,事要做明”,这是他常挂在嘴边的话。也正是因为这份实在,村里但凡有大事,譬如修祠堂、盖文化室、办红白喜事等,总少不了请他去记账。
记得有一次家族办宴席,父亲负责管账,前后忙活了好几天。到了收尾对账的晚上,他和小叔闷在房间核对了许久,账目却始终差着9元,怎么都对不上。
疲惫了一天的小叔忍不住说:“大哥,说不定是我漏记了,我补上这9块钱算了,反正就几块钱的事。”
一向温和的父亲,声音顿时严肃了起来:“那可不行!不是钱多钱少的事情,大家信得过我才把账交我管,一分一厘都得算清楚,该是多少就是多少,不能让任何人吃亏。”说着,父亲把我叫进屋帮忙核对。也是这次,我第一次仔细看清了记账本里的内容:每一笔支出都标着时间、序号、购买物品、数量、金额,每一页末尾都工工整整算着总价;笔记本里还按序号整整齐齐地夹着一摞购物票据。
灯光下,父亲戴着老花镜,逐项逐页和我核对。终于找到了账目错误的地方:父亲把买鱼的56元记成了65元,正是一个数字的偏差,导致账目一直和小叔的账对不上。
改完数字,账本终于平了。父亲合上笔记本,长舒一口气,眼里的倦意也淡了几分,还不忘叮嘱我说:“做事啊,就得丁是丁、卯是卯,差一点都不行。”那份对“清账”的执着,从此深深地印在了我心里。
大学毕业后,我在教育培训机构工作,既要经手几十名家长交的培训费,还要核算全部教师的课时费。父亲得知后,反复叮嘱我:“和钱打交道,千万要把账算清,不能有半点含糊;更不能起贪念,得守住良心底线。”我记着他的话,每次收款都做好登记,教师课时反复核对,从未出过差错。
后来,我进入体制内,父亲又郑重地对我说:“你现在是吃公家饭的人了,你要记住,不是自己的钱,一分都不能拿;该干的活,一点都不能偷懒,得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来。”这些话成了我的工作准则,经手的每一份文件、处理的每一件事,都尽量做到清清楚楚、扎扎实实。
直到走上纪检工作岗位后,接触到一个个违纪违法案件,我对父亲的这句“账要算清,事要做明”有了更深的理解:那些身陷囹圄的人,哪一个不是没算明白“人生大账”?这账里既有明面上的经济账,更有背后的政治账、名誉账、家庭账、自由账、健康账、友情账。正是因为算不清人生这“七笔账”,他们丧失了敬畏心,一步步偏离正轨,最终走上了违纪违法的道路。
如今,父亲的那本记账本仍在发挥着作用,偶尔翻起,泛黄的纸页上字迹依旧清晰。这本记账本和“账要算清,事要做明”的叮嘱,也一直提醒着我:要始终保持头脑清醒,严守纪律底线,在监督执纪岗位上,守好每一道“关口”,把自己的人生大账算准、算实、算明白。(桂林市纪委监委驻市民政局纪检监察组)